神秘的笔记本(1)
这是个漂亮的歼灭战,没有一个敌人漏网,圆满地完成了消灭这股残匪的任务。部队受到了剿匪总部的记功嘉奖,全团的指战员都很高兴,一片喜气洋洋。总部决定在团驻地召开授奖表彰大会,总部首长派了副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作为他们的代表来授奖,并且带来了总部文工团做慰问演出。一时间驻地戏台高搭,彩旗飘扬,锣鼓喧天,比过年都热闹。
庆功会上许多干部战士都立了功,按传统方式胸前十字披红戴上了大红花,功臣们坐在功臣席上接受剿匪总部首长的祝贺和授勋,佩戴军功章。立功喜报是要寄回家的,这是父母、兄弟、妻儿甚至亲属邻居都沾光的光荣事儿,作为军人这是一份特殊的荣耀,人人都盼着能寄给亲人这样一份尊贵的礼物。全团的人都乐呵呵地沉浸在幸福和欢乐之中……
李海波也和全团的同志们一样,面带笑容喜不自胜。这次战斗他荣立二等功,被授与战斗英雄称号。二等功可不简单,没有特殊贡献是绝对拿不到这个功的,全团也只有两名。这枚军功章挂在谁的胸前,他会立刻就招来全团乃至于全军的,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战友们的尊重与爱戴的目光。那感觉,只有挂奨章的人才会深有体会,只可神会不可言传。
庆功会是要演出文艺节目的,总司令部《战友文工团》的慰问演出台子搭在村里的打麦场,这是最高等级的慰问演出,是一年到头也未必能享受一回的。会餐后,全团指战员们以连为单位列队进入会场,一坐下来就“拉歌子”,这个连唱完一支歌那个连唱;那个连唱完了又拉回这个连唱。虽然是互相拉歌子,其实都想自己的连队多唱几支歌,因为这时候是自我表现的最佳机会。整个会场就是个比赛场,比谁的歌子多,比谁的歌子唱得好,也比谁的嗓门大。人们尽量把音调压得很低很低,憨声憨气的,似乎这就是把歌子唱“艺术”了。借以在文工团的姑娘们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能在姑娘们面前表现一下自我,那是年轻小伙子们很觉快慰的事儿。
拉歌子拉到高潮,两个连队甚至三、四个连队同时高歌起来,弄得会场歌声、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李海波没去演出会场,他溜回到团部作战室。作战室只有一位值班的作战参谋,其它人都去看演出了。
团部是全团的指挥中心,平时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全团的活动中心,团部是知识份子、文人集中的地方,卫生队是女同志多的单位又是团的直属,像庆功会这样文化底蕴很浓的活动,团部是最受战士们注目的,也是女同志和文化人们最能表现自己的机会,所以团部就成了战士们“拉歌子”的主要“攻击”对象,他们唱了一支又一支,越唱越起劲儿。
卫生队的医生刘玉凤和一群护士、护理员坐在一起,大概是工作习惯,护士们总是团团围在她的身旁,唱歌也是被护士、护理员们紧围着。
紧挨着卫生队的是团部作战科,作战科的参谋们是清一色的小伙子。不知什么原由,团里无论什么集体活动,诸如团首长作时势学习、政治报告啦,战斗动员誓师大会啦等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挨着坐在一起,这种时候是卫生队的姑娘们最兴奋的时刻;也是作战科的小伙子们眼睛最不够用的时刻……姑娘们也比平时更爱说爱笑,叽叽嘎嘎地像群小鸭子;有的却是默默不语,红润着双颊丢岀几个让人不明不白的目光。小伙子们的兴奋就多种多样了,最显著的特点除了忘我的高兴就是忘记了他们的科长;科长总是坐在队伍屁股的那个位置,看着他的部下傻呵呵地笑!
这会儿,科长丢了他们也不管,只顾自己唱啊、乐啊、喊啊;和卫生队的姑娘们结成联盟,起劲儿地回敬着连队战士们的“围攻”,当然,更重要的是吸引姑娘们的注目。
刘玉凤向作战科那边投过去几瞥,不久,在两个护士耳畔嘀咕了两句什么,便一个人离开了会场。
团部设在一个老乡家的院子里。李海波推门走进上房的作战室,见只有一名参谋值班,随便和他打了个招呼,便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李海波在自己的办公桌边静静地坐下来,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本应非常高兴才是,立了功,受了奨,获得了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是人生的莫大荣耀!可是,他就是乐不起来,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是什么呢?他坐了片刻,然后从桌下的木箱里取出一只棕色皮包,就是从约翰身上缴获的那只。这只皮包不同于一般的军用皮包,它比军用皮包厚重、略大,半圆形的盖子,盖子有密封的功能除了常用的一个挎带,一侧还有两条背带。缴获时皮包里除了一册笔记本还有一沓美钞和英镑。一切缴获要归公,美钞英镑上缴了,皮包里的这个笔记本首长看了很感兴趣儿,交给李海波认真研究研究。
李海波缴获到这个笔记本曾粗略地翻了翻,首长交办后才认真起来,这一认真不打紧,就放不下了,简直入了迷,这两天吃饭睡觉都想着它。半夜爬起来在昏黄的马灯下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
这是一个十六开本的大笔记本。柔软的鹿皮封面,毛茸茸、平展展的很富有弹性,合上封面自然形成一个鹿皮的小盒子,对笔记本起到保护作用。封面烫有“HOTE BOOK” 一排英文字母。李海波的英文不太行,请教了懂英文的参谋,说:“HOTE”是资料的意思,“BOOK” 是书,在这儿呢是本儿的意思。是一个记录资料的本子。封底还有一些英文字母,其中有用的那部分的意思是:英囯牛津大学监制,专用。
这就奇了!既然是牛津大学的专用笔记本,怎么会跑到军队里来了?英国人的严谨、保守和绅士风度这是不能允许的呀!
笔记本除了扉页和目录编纂页,实有一百张、二百页,有严格的编号。纸张类似铜板道林纸,洁白、光滑、平整、细腻,奇特的是韧性极好,不易撕破,柔性也好,更绝的是它的细密性,不怕水泡,不怕霉烂,不易燃烧。不怕火的纸张,不要说李海波,人人都说:闻所未闻,更不要说见了。
笔记,大多是用墨水书写的,蓝中略带紫色,显然不是普通钢笔水,也有部分铅笔字,尤其是图形多使用的是铅笔。据有经历的参谋人员说,是特种“维纳斯”铅笔才有的性能,笔画纤细、清晰,水泡油浸都不退色,只有用一种特殊软性橡皮才能磨擦涂改,而磨擦后不留划痕。这种铅笔在英国也是很少的部门才使用,中国没听说有进口。
……中国没听说有进口。
笔记全使用的是中文。看起来笔记人中文水平很高,汉字功底不浅,记述的语言流畅,用字用词简洁准确,字体端庄秀丽,书写工整,图面清一色长仿宋体字,符合制图规范,此君显然受过长期严格的训练。文字书写用的是行书,字体秀中有刚。
笔记为日记体。每天都有非常详实的气象记录,诸如:阴晴、雨雪、风向、风速、雷电、气圧,日夜最高最低气温、湿度以及各种气象现象,没有日记的日子同样有气象记录。众所周知,气象资料是一切军事行动所最不可或缺的资料,所以这本资料给李海波的第一印象就是同军事有关。
不同于常人记录的方法是:所有气象记录全部使用的是图形符号,一目了然,极易识别。笔记中的纪年和日期就不那么好明白了,既不是通用的公元纪年也非民国某年某月。李海波查了一下资料,连中国历代使用过的“天干地支”法都不是,完全是一种自编的“历法”。看来看去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费了好大功夫,才从气温变化上估计出个大概的季节。至于笔记中的内容,非常简洁眀快,通俗,但不易读懂,既不像工作日志,也非游记手札;许多专业术语既不像军事也非学术,可谓非驴非马!譬如说对一处地理地貌的描述吧:平:四刃(两)八钱二分,兄付弟二钱十三分五厘;仄,一百一十七元五角,收银一十九刃八钱二分百帕,投三虫草、银灰林地,仙人入洞一千八百二十年修炼未果……真是不伦不类,帐目不是帐目,药方不是药方,显然是隐语秘记。
破译这一段地理地貌的描述并不难,李海波很快就破译出来了,可有的方位、坐标、高程破译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笔记人把实际方位、坐标、高程都乘除或加减了一个常数,常数虽然有严格的规律可循,但它的“根”是什么数,就不得而知了,所以破译起难度很大。
笔记里有大量的地形图、地貌图、地质图,甚至地质剖面图,这就奇了。说它是军事地图吧,因为它来自一个被歼灭了的蒋匪残部,又是从一个外国间谍手中缴获的,算是有充分的根据吧。可是制那么多地质图、地质剖面图干什么?况且这些图的比例尺又很小,用作军用地图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众所周知,军用地图的比例尺都在五万分之一以上,正规的军事地图比例尺通常是1:100000。说它像一张军用地图吧,把它与任何一张军用地图对照,它们又没有相似之处,又与任何一张军用地图连接不到一起,只能解释作军事地图以外尚未测绘的空白区。对未来的军事活动可能有用,可它是哪个地区的空白区呢?军事上的事儿可不允许模棱两可似是而非或牵强附会。
无论是从大处着眼,还是从小处入手,都无从辨别出它的真实地理位置。更让人费解的是那些地貌图、平面地形图,准确异常,山川、峡谷、河流、沟汊标明绘制得精细具体;山川的位置、峡谷的高差、河流的流速、沟汊的流量无不记述得精密无误,村寨、街镇坐落位置,从直线距离到实际里程精确到华里之內;尤其河流的大小桥梁乃至于一条溜索、一架藤圏桥都记述得一清二楚。至于道路就绘制得更加完美了。大道、小道,唔,别误会,这儿所说的大道,可不是跑汽车行坦克的大公路,能过马帮走马驮子,宽不过三尺的就称作大道了。小道嘛,是指那些攀悬崖、爬陡壁,宽不过一尺,顶多背个竹篓走的那种小路。走那种小道,怕是比走蜀路栈道要危险艰难得多呢!可在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小道要方便实用得多,很有战略意义。图中对这些道路的里程和通过能力,标记得实在无可挑剔,像丈量过一样,就凭这些,这个笔记本定是为军事目的服务无疑了。可是,研究来研究去,这些图的涉及面又嫌太窄了,而且都是险峻的深山峡谷、陡壁悬崖,钻山觅洞打打游击还行,大部队、成战役的军事行动在这种地方是无法展开的。
出了平面图,还有一种立体状的地形图。这种图在现代战争是看不到了,您在戏台上见过三国时期诸葛孔明用过的地图吗?就是像一幅山水画儿的那种,山是起起伏伏的没有等高线,河流是曲曲弯弯的,波涛汹涌或小桥流水,城郭、关隘、村庄、集镇星罗棋布,而笔记本里不同的是陡壁悬崖、直指藍天的万仞奇峰和通向连神仙都到不了的几条通天道路。
李海波把脑袋都想疼了,也没想出半点名堂。说是说,做是做,脑袋想疼了也得想啊!您想,没这回事儿,谁会吃苦受累,甚至冒生死爬山越岭地到这种地方,画这图不是图、画不是画的东西呢?
李海波敲敲自己的脑袋:“唉,还是自己的本事差,脑袋太笨哪!”
揉揉酸痛的眼睛,揑揑鼻梁骨,站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透过镶有方格子的窗户朝外看去,只见院门一开走进一个人来,细看是卫生队的医生刘玉凤。心想,这会儿她来干什么?
只见刘玉凤在院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就朝屋门走来:“报告!”
李海波闻声迈出套间门,站在堂屋门口迎着刘玉凤,说:“唔,是刘医生啊,有事吗?”
“我给首长送点药!没啥大事儿。” 刘玉凤掩饰地说。
“哦!首长们都在东院陪总部首长呢,把药交给我吧。”
“行。”刘玉凤把几小包药交到李海波手里,像不经意地问,“李科长,总这么忙,怎么不去看慰问演出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呢!”“谁说不是啊,也正想去呢!”不知啥缘故,李海波见了刘玉凤就显得局促不安。随口也反问一句,“你怎么也没去呢?”
“我这不是给首长送药来了么!”
“对对,送药,送药。”李海波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
“李科长,若没事的话一起走走吧!” 刘玉凤大方地邀请李海波。
“好,好。”李海波受宠若惊地跑步把药送进团长的房间里,踅回身说:“走吧,走吧!”两人一前一后朝大门口走去。
值班参谋站在堂屋门口,望着李海波和刘玉凤的背影笑呵呵地一臉嘻笑,丢过去一句:“走好啊!二位。”
李海波回头朝值班参谋顶回来一个字:“滾!”
两人走出团部院门,刘玉凤缓了一步,同李海波并着肩,笑吟吟地说:“李科长,祝贺你荣立二等功!”
“谢谢,也祝贺你立了功!”李海波侧脸看着刘玉凤红润的脸庞,心中漾起久存的渴望,他突发奇想,站住脚向刘玉凤伸出一只手。革命队伍,同志间握手是最常见的礼节,可是,李海波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伸出手就轮到刘玉凤局促不安了,顿时脸上有些发烧,一片红晕涌上面颊,但她却是非常乐意地把手伸给他,让他握住。
刘玉凤的小手放进李海波的大手里,让他有力地握着。她从心底感到这只大手掌特别的亲热、缠绵、温暖和坚强,同她幻想过多次的感受一模一样。尽管她是初次享受他的亲热,却像熟悉自己丰满的胸脯那么惬意和满足。
刘玉凤的小手在李海波的大手掌里动了一下,李海波却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刘玉凤也愿意让李海波这么握着,她仰面瞅着他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言不由衷地说:“哟,我那算什么呐,我的工作做得不好,还差得很远呢!领导上给我记功那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刘玉凤抿着嘴笑着又说,“你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呢!”
“嗨,还说呢,眼下就成了大狗熊了!”李海波苦笑地说。
“怎么了?”刘玉凤一双美丽的笑眼盯着李海波苦笑的脸庞说:“怎么这么快英雄就变狗熊了呢?”
“领导交给的任务怕是要完不成了……”
“啥任务?要紧吗?”
李海波紧锁了一下眉头,没说啥。
刘玉凤抿嘴一笑,说:“唔,我不该问的,事关军事秘密?”
“哪儿的话呀。算不得秘密!”李海波茫然不知所措,“嗨,别说,那个倒霉的玩艺儿还真是个‘秘密’,这几天把我搞得晕头转向。”
“听说你们缴获了一个挺有价值的战利品!是啥宝贝?拿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刘玉凤颇有点打趣的意味儿。
“够开眼的。”李海波说:“在一个不明身份的外国人身上缴获了一个笔记本,真够窝囊,怎么翻腾也弄不明白。”
“外文,你不认得?”
“哪儿啊,全是中文,就是看不明白意思,要不怎么说窝囊呢!”
“啥事啊,把我们的英雄都难住了?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吱呀一声门响,院里走出来团长、副团长和参谋长陪着总部首长的两位代表。
让首长撞个正着,两人不好意思地放开手……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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