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两段婚姻,我从天堂坠入地狱
原创: Miss陈 love小姐
01
我叫刘娟,出生在贫困县,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还有个弟弟。
家里虽然清贫但父母从不亏我跟弟弟,每日幸苦劳作供我姐弟两读书,弟弟每日废寝忘食,渴望知识改变命运。
而我初中毕业就没再读,因为中考成绩一塌糊涂,如要上高中,需要交不菲赞助费。
父亲看着我的成绩单,坐在门槛上一个劲抽旱烟,眼睛聚满愁云,两条眉头勾在一起,脊背佝偻,身形单薄。
“闺女,爸妈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不想你步我们后尘。”
“我们家门楣弟弟会光耀,我真不是读书的料,明天我就去镇上服装厂上班。”
我咬着牙,满脸倔强,眼睛里写满无所畏惧。
那一年母亲由于过度劳累,得了腰间盘凸出,再也干不了农活,生活的重担落在父亲一人肩上。
服装厂干活幸苦,早上四点就要起床,由于我年纪小厂子不愿收,后来我磨破了嘴皮,愿意只拿一半工资,老板才满不情愿收了我。
我记得当时工资才四百块钱,且乡下厂子工资三个月才发一次,拿了工资我欣喜若狂,如数上交,父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闺女你攒着,买汽水喝,买花裙子,爸爸还能动,不要你钱。”
我私底里把钱全给了弟弟,弟弟接过沉甸甸一沓钱,红了眼眶:“姐,以后我出息了,报答你。”
三年后,弟弟考上了211大学,父亲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眼角褶子开成了菊花,请了村里本家吃了酒席。
也是在那一年,我认识了王勇,王勇是我同事,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常年穿一件白衬衫,老实巴交。
处了一年多,王勇非常照顾我,发了工资会请我到县城吃牛排,给我买花裙子,还出钱让我烫了头发。
逢年过节,他会拎水果到我家,颔首害羞,轻声细语跟我父母说话,农忙时,二话不说,下了班就过来帮父亲干农活,从不喊累。
那年的腊月二十八,我嫁给了王勇,结婚当天,搭了喜棚,摆了十桌酒席,挂了红灯笼,我穿一身大红毛呢,盖着红盖头,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婚后,王勇对我一如既往的好,我们下了班一起择菜做饭,然后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还珠格格。
半年后,我怀孕了,王勇抱起我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父亲得知消息,赶忙送来老母鸡给我炖汤补身子。
本以为我的一生会安安稳稳,平平淡淡跟王勇携手度过,但是老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那时是七月份,正是梅雨季节,接二连三下了几天暴雨,王勇跟平常一样骑着摩托车回家,结果跟一辆货车相撞,人飞了五米远。
我赶到医院时,白布已缓缓盖上,我哭得肝肠寸断,尖着嗓子嚎,捶胸顿足,死死抱住王勇冰冷的遗体,久久不愿离开。
由于我悲痛欲绝,不思茶饭,最后孩子也掉了,婆婆觉得我不祥,克死了王勇,又克死了王勇孩子,把我赶出家门。
我脸是泪渍的死灰,双脚仿佛灌满铅,垂着头,扛着行李,一步一步朝家走去。
02
回到家后,我和父母抱头痛哭。
在家休整了一个月,我脸上才有了血色,重新去了厂里上班,我发现同事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背后议论纷纷。
我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在落后封闭的农村,寡妇是不受待见的,以前我跟王勇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痛苦。
我不再奢望还会遇到王勇那样的好男人,每天只埋头做工,让时间抚平我失去丈夫和孩子的悲痛。
光阴弹指间,一晃过去了四年,弟弟大学毕业后带了女朋友回家,女朋友洋气时髦,眼角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十分好看。
父母又操心起我婚事,弟弟都已经成家了,我还孑然一身,难道要做一辈子老姑娘?
父亲到处托媒婆说媒,三个月后,媒婆敲响了我家门,笑若芙蕖,说亲事有了眉目。
对方叫张伟,是个鳏夫,比我大五岁,人老实,在厂子里上班,母亲在家搞养殖,父亲是泥瓦匠。
媒婆给我看了张伟照片,瘦高,国字脸,寸头,眼睛黑亮,牙齿雪白,椅在一颗梨树下,我心莫名一动,枯木逢春似的。
媒婆见有戏,便说先接触接触,把我家电话号码给了张伟,张伟声音沉稳有磁性,风趣幽默,逗得我频频发笑。
当时的我受够了村里妇女的碎嘴和异样眼光,很想离开家,跟张伟相处半年后,嫁给了他。
婆婆对我颇有怨言,因为张伟给了父亲六千块钱彩礼,婆婆觉得是二婚,根本没必要给彩礼。
不过张伟却不以为然,还跟我去镇上拍了结婚照,给我买了金戒指,他说他会把我宠上天不让我受丁点委屈,我泪盈于睫。
怀孕后我就没上过班,在家打理屋子,婆婆养了三十只鹅五十只鸡,还有三头猪,平时忙得脚丫子朝天,我正好落个清净。
由于孩子意外早产,没来得及去县医院,婆婆跟张伟用板车,急匆匆把我推到了镇上卫生所,我捂着肚子疼得都没人样了。
我是顺产,孩子迟迟不出来,我疼得死的心都有了,大汗淋漓湿透床单,最后嗓子都嚎哑了。
接生的医生满头大汗,说孩子这么久不出来,情况不太好,最好破腹产,但卫生所根本没条件破腹产。
我只能咬牙硬挺,床单被我抓破,嘴唇被我咬出血,我疼得上气不接下气,视线渐渐模糊。
就在我几乎绝望时,一股热流从身体泻出,宝宝呱呱坠地,我气力全无,沉沉闭上了眼。
等我醒来时,张伟告诉我,由于憋得太久,儿子生下来脸色发青,送到大医院一检查是脑瘫,当地俗称憨货。
我直摇头,不相信,发了疯的嘶喊,张伟紧紧抱住我。
“娟,孩子已经送去做康复了,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趴在张伟肩膀上,虚弱地呼吸着,我本以为自己已是苦水里长大的了,但没想到世上的苦竟这么多。
03
婆婆得知我生了个憨货,脸色一沉,月子也不照顾我,张伟要上班,我身子又虚,又想宝宝,整日茶饭不思,眼眶红肿。
幸好父亲过来照顾我,给我做吃食,安慰我,把奶送到医院给宝宝喝,父亲说宝宝皮肤粉嘟嘟的,小脚乱蹬,非常可爱。
我看着父亲欢喜的神情,心似绞梅的青汁,酸楚得要命,眼泪巴拉巴拉往下掉,只想赶紧出月子,去医院看心肝宝贝。
当时是三伏天,非常闷热,有次父亲去医院送奶,狠狠摔了一跤,手臂上擦掉一大块皮,露出鲜红的肉,回到家疼得直哼哼。
我赶紧给父亲包扎,伤口有整只手掌那么大,家里纱布不够,我给了钱让父亲去了医院。
婆婆得知后,回到家双手叉腰,脸一拉,跟我大吵。
“你爸来是帮倒忙的,还花钱去医院,本来给憨货治病就已经负债累累了。”
我当时气得发抖,手脚冰凉,躺在床上直喘粗气,幸亏父亲没有听到这话,不然该多么寒心。
晚上张伟回到家,我满肚子委屈想跟他倾诉,但他似乎很累,回到家一语不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我欲言又止。
我出月子后父亲就回去了,我整日泡在医院,守在宝宝身边,一个疗程下来,宝宝病情并没有明显好转,反而往医院大把大把塞钱
医生见我低头叹气,沮丧摇头,小心翼翼问我,“还治吗?这个治疗确实一时半会看不到效果。”
“治!我回家拿钱。”我站起身,语气铿锵,咬牙攥拳。
回到家,婆婆在跟张伟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见我回来,眼睛一翻,立刻关上了嘴,张伟则掏出香烟,一根接一根抽,不看我一眼。
“医院说了,再继续治,要交钱了,我明天就把钱送过去。”我声音低沉。
张伟低下头,咳嗽了两声,眼里蒙上一层雾,又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眼皮半垂。
“娟娟,家里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这病根本治不好,是个无底洞,还不如生个二胎呢。”
“把这钱省下来,把家里房子翻新一下,你也知道我弟弟还没娶上媳妇。”
我知道这是婆婆的诡计,才做了一个康复疗程,就唆使张伟劝我放弃治疗。
我自然是不同意的:“这是你亲儿子,医生说至少要做三个疗程再看效果,你就这么狠心?”
张伟不说话,脱了衣服倒头就睡,不一会鼾声如雷,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第二天怎么跟张伟要钱。
04
一大早,张伟跟没事人一样,吃早饭,穿工作服准备上班,我拦住了了他:“把钱给我。”
“没钱。”
“不给我,你今天就别去上班。”
张伟撇了撇嘴,眼睛里燃起了怒火,婆婆见状过来帮腔,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
“不让他上班,你吃什么喝什么?生了个憨货,还敢在家耀虎杨威,臭不要脸。”
我气急败坏,脸色铁青,走到张伟面前,趁他没反应过来,从他裤兜里掏出一沓钱,我早上就注意到了,张伟裤兜今天特别鼓。
之前家里钱都是放在床头抽屉柜,要用钱我就自己拿,如今里面的钱不翼而飞。
我拿了钱发疯似往医院跑,婆婆在后面追我,嘴里各种脏话,问候了我祖宗十八代。
我没心情理会婆婆,一路狂奔,只想赶紧把钱交了,让儿子得到治疗。
医生说我带来的钱只够孩子一星期的费用,我无奈点头,一星期我都没回家,饿了啃馒头,晚上就睡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偶尔会看到孩子笑,我激动万分,做母亲的,孩子生了病,哪怕是一丝希望,都会拼了命去争取。
钱花完了,我万分无奈,只得抱着孩子回家,孩子一直流口水,我的白色短袖,湿了又干。
婆婆见到我仿佛见到了鬼,脸阴得能挤出水,张伟也是满脸疲惫,眼神空洞,胡子拉扎。
“给我钱,我还要继续治。”
“娟娟放弃吧,我们结婚已经欠了不少外债了,这个病是治不好的,这孩子以后就是个拖累!”
婆婆又过来指着我鼻子:“治可以啊,回你娘家拿钱去,我们家已经被掏空了,我小儿子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呢!”
我吸了口凉气,张伟如丧家之犬般,蜷缩在墙角,一语不发。
我低头笑笑,谈恋爱时的甜言蜜语不过是过眼云烟,一点风浪便让张伟现出了自私冷漠的原型。
我不想让父母担心,打电话只说孩子治病钱不够,父母毫不犹豫,让我回家拿钱。
婆婆还算有良心,答应我帮我照看两天孩子,当时孩子脖子后背长满了痱子,经不起路途颠簸。
回到家我才发现,父亲上次摔跤,手臂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疤,密密麻麻如蜈蚣触角,我鼻头一酸。
村子那些妇女见我灰头土脸回家,又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
“丧门星回家了。”
“肯定跟丈夫过得不好。”
“听说生了个憨货。”
我当作听不到,拿了钱告别了父母,第二天就走了,回到家后我傻眼了。
婆婆不在家,也不见孩子,我慌了神,跑到婆婆养殖场去找婆婆,一边跑一边哭,生怕孩子有什么闪失。
最后我竟然在猪圈里看到了哇哇大哭的孩子,那一刻,我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05
我提出了离婚,婆婆急了,又蹦又跳,大吵大闹。
“在我们这憨货放猪圈养的多的是,我哪里有时间照看他?钱得紧着活着的人花,家里房子那么破,我小儿子还没讨上媳妇。”
“再说,你还没给我们家生出儿子,就敢离婚?”
婆婆还动员了村里的妇女劝说我。
”这孩子当初生下来就该扔了,以后就是个累赘。
“大妹子,想开点,你婆婆算好的了,我头胎是个女娃,我家婆婆一声不响就送人了。”
“是啊,你看你本就是个寡妇,离了婚,到哪里去找婆家。”
我背脊仿佛蹿过一条毒蛇,贫穷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会让人性扭曲。
好歹一条命,怎可如此糟蹋?
我推开那群妇女,斩钉截铁跟婆婆说。
“必须离!不同意我就去医院上环,再也不生孩子,我也不上班,让你儿子白养我一辈子!”
一直沉默的张伟说话了,大概是见我彻底死心,他成全了我。
“离婚可以,拍婚纱照的钱就算了,彩礼和金戒指,你得留下。”
恋爱时花费在我身上的一分一毫,离婚时全部跟我清算,我苦笑一声,爽快答应。
我带着孩子回了家,跟父母哭诉了首尾,父母颤抖着把我从头摸到脚:“闺女,你受委屈了。”
我真的很感激父母,即使我受天大委屈,心里都还有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依靠。
父亲打了电话给弟弟,弟弟立刻给父亲汇了钱,还了张伟的彩礼,张伟跟我领了离婚证。
但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我成了村子里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走到哪都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在厂子里上班,也常遭受别人轻蔑奚落。
年关时,弟弟回来了,开着小汽车,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姐,我现在有出息了,跟我去上海吧,我替你找好了工作,侄儿交给父母带,他们不会亏待他的。”
我欣喜若狂,我受够了周围人刀子般凌厉的眼光,也想去大城市赚钱给儿子治病。
“姐,其实我一直知道,当初中考你是故意考差的。”泪水在弟弟眼眶打转,声音哽咽。
我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早结婚,而是读高中,考大学,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我跟着弟弟来到了上海,新鲜的人,新鲜的事,我也注入了新鲜的活力,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身边也有单亲妈妈,她们没有任何自卑,独自带着小孩,照样活得有滋有味,给了我很大鼓舞。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不管孩子最后治疗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会不离不弃,带他看尽这繁华人世。
文: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