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骑手|阿塔尔_雪原王国(中篇小说)(节选)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20-01-10  来源:来自互联网  作者:来自互联网  浏览次数:1054
导读

努古斯国有着复杂的历史,即便是铁石心肠,毫无情愫之人,在了解了这一历程之后也会心中酸楚。在一年接着一年无声而平静的过程中,繁华的尚恩都死去了。自白色灾难后尚恩都原住民中没有逃走的那一系在这里生活已经一千零四十…

阿塔尔,出生于1995年,内蒙古大学蒙古历史学系研究生,蒙汉双语创作。曾在《草原》发表中篇小说《蕾奥纳的壁炉节》《海岸线的冬青》、小小说《战马之死》等。

雪原王国 (中篇小说)

/ 阿塔尔

一切完备时,阿尔斯兰王就会凄惨地死去。

努古斯年轻的国王阿尔斯兰从情报部门得到了这一消息,这是从一个已经自行了断的沃尔朵王居潜入者那里得到的遗言。安全部门认为基本可以确认有人准备对年轻的阿尔斯兰进行刺杀。

若是提高安保等级,在沃尔朵里阿尔斯兰可以非常安全,但是暖季即将到来,一年一度的阔贝山国家大祭祀即将举行。一切箭在弦上,国内人心不稳,各古列延总督对于王权似乎不再热衷。御前内阁成员们为此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国王不能缺席国家大祭祀,若是国王再继续减少自己的威望,国家的凝聚力会逐渐下降,最终招致内战。这意味着国王要在遭到死亡威胁的情况下带着内阁大臣们远行到努古斯国北边的阔贝山古列延进行为期三天的大型公共活动。

阿尔斯兰不情不愿,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为国家的分崩瓦解不断压上稻草。

在雪原大地上,当阿尔斯兰的车队出发时,他自装甲御车的加强窗户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数年前面色如火,眼中带光的神采。努古斯国有着复杂的历史,即便是铁石心肠,毫无情愫之人,在了解了这一历程之后也会心中酸楚。

曾有一刻,顽石也在苍穹之上。

四千年前数百万年轻人越过巨墙南下到中新洲参与爱隆圣战,十几路兵马在关前都会汇集到的一点便是伟大而古老的尚恩都。光荣往事,成了千百后人的美谈,也耗尽了一代人的全部。

尚恩都曾经是古老帝王的避暑之都,也曾是通往爱隆圣战的最后一站。但这些往事都已经淹没于洪水,冰封于谷底。那些时间都无法冲淡的伟大事迹流传了下来,而其余的则流散于苍白的文字与模糊的影像里。

异变迸发于平静,异响来自安宁。

那一天尚恩都的人们没有从空气中嗅出变化,没有从水中听到警告。当春分时节到来时,无论是太阳所定的新历还是农牧所用的旧历对于这帝国南疆都已经不再准确。寒风依然刺骨,冰雪没有融化。

尚恩都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邦国从此就被白色笼盖。农田枯死,树木枯萎,牲畜死亡,工业停滞。在一年接着一年无声而平静的过程中,繁华的尚恩都死去了。这就是著名的第三纪元初的“白色灾难”。它并没有害死多少人,也没有记载表明白色灾难的某一天某一处照常生活的人们成了牺牲者。它只是平静地到来,接着杀死了尚恩都这一文明古城。尚恩都的气候改变了,面貌也改变了,一切都不复从前。即便是历法也已然不同。

如今是努古斯1044年,或者说是白色灾难后1044年,第三纪元四年纪。自白色灾难后尚恩都原住民中没有逃走的那一系在这里生活已经一千零四十四年,日复一日苦苦等待气候回春,而春天已经千年未临。习俗、文化、体制,很多东西都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改变,衰退,泯灭。

努古斯50年,尚恩都人从属的巴固巴海帝国灭亡。从此礼崩乐坏,一场黑暗时代降临。努古斯544年,新的帝国古布莱征服了尚恩都人后裔。新的习俗与制度出现在了北新洲的土地上。

努古斯1000年,腐败的政治下末代的古布莱王族被杀害,新的一轮混战又降临。自那一刻到如今,“星天轮转,诸国征战,无人可以独善其身,日无安全之所,夜无五尺之榻。”短短四十四年,努古斯国已经前后换了被门阀暗枪所杀的四十岁的卓里克图王,被太师刺死的二十岁的本雅王,被摄政王掐死的十五岁的云宫女王,因冒犯前摄政王被侍卫所杀的妥高王以及在去祭祀的路上因为争执冲突交火并不幸被不认识她的古列延卫兵射杀的二十岁的艾云娜女王共五任君王。

所幸门阀割据的混乱政局在四十四年的动乱后派系逐渐统一暂时归于平静,新任的大执政官额勒贝格从北方的霍辰地区请来了艾云娜女王当初送走的遗子阿尔斯兰,以继承王位。二十三岁的阿尔斯兰被推举为最高君王,这个动荡的毡下王国就这样迎来了卓里克图王之后第六个君主。

祭祀日

努古斯大营位于雪原北部阔贝山的山脚下,这座巨大的岩山仿佛具有魔力。自白色灾难后有记载以来无论哪年的大雪都无法遮蔽它山坡与山顶上那几片著名的巨岩。山坡上的岩石是独立的圆形岩,仿佛随时会滚下来———据说白色灾难时这里是幸存者的聚集地。山顶上的岩是巨大的多面岩,就像一尊俯视着全雪原的巨像一样———白灾后山顶崩塌,这尊巨岩才出现。

雪原努古斯有一个千年的习俗,自白灾始年年坚持不会停摆。三月大办首马宴,在山坡上祭拜山坡岩石“沃特”纪念先祖,六月最暖时举办全邦大会,祭拜山顶巨岩“图如”表示全族依然在等待白灾消去,没有放弃故土。

现如今是旧历法,也就是新洲公历的三月,白灾历法首月首十二日,首马宴的第一天最重要的时刻。

所谓首马宴,就是在新洲公历新年后以及白灾历法新年前交叉的日子中挑出最先诞出马驹的母马,挤其马奶称为“首乳”发酵制成酸奶,在拥有特殊计算方法的白灾历法新年的第一个轮回日举办大宴,被外部人称为“雪原的第二个新年”。

这一天的大宴中摔跤与赛马自然不可少,人一多雪原上便到处都是人畜呼出的白气,这是在雪原上其他时节所见不到的情景。在丝绸带与马鬃旗飞扬的山脚会场,努古斯的管理者必须出席并第一个品尝首乳制成的酸奶。

二十八岁的阿尔斯兰王亲临最高席位,这是他即位后的第五个首马宴,他知道他的父亲———“年轻不幸夭折”的金坤亲王就是死在了去往首马宴的暴乱上,而她的母亲———“可怜而高尚”的艾云娜女王亦是如此。所以这对他来说还不是可以放松的场合。

年轻的阿尔斯兰稳稳地接过银碗,与周围的官员相比这无时无刻不身处人群中央的君王表现着与年龄不符的领袖气质,他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一点褶子。

阿尔斯兰嘴里品着酵乳,实际上味同嚼蜡。因为这五年里在努古斯的境内已经发生了十二次小的哗变和一次大规模的哗变。最大的一次是一个千户长带着近一个营的士兵和武器顺着北方诺恩河的长道逃出了雪原。而在雪原境外,克尔克与扎拉尔两大王国各自派出了一个万户向雪原移动。扎拉尔的万户牧住在诺恩河上游的探马原上,而克尔克的万户则牧住在雪原东部冰岭的北部杭安川。时至今日,虽然古老的努古斯还没有像北新洲其他王国那样被战火侵烧全身,但也已经是内忧外患。

王与诸臣都坐在大帐下观赏着摔跤比赛,而争论也在同时进行。

“我们当然要以南部为后盾,但不能把北部地区当成必丢纵深。如果我们被赶到镜峡谷以南那都不用敌人出手,不出五六年我们就得饿死。”阿尔斯兰说道,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些主张撤退的顽固派。“越接近南方巨墙就越冷,你如果要靠着巨墙抵抗,那还不如让全族迁入冰岭,好死的更快。”他补充道,终于忍不住说了很重的话。

“但是陛下,我们不能保证当战局失利时候中新洲人会不会闻风而来,重演九个世纪前那场可怕的战争。”年老的大臣说道,随手拿起一把奶食交给晋级的摔跤手。他本来一脸忧虑,转向摔跤手递奶食时却和翻书一样变成了笑脸。

“据我所知,现在中新洲的动荡比我们更严重:一个叫兰顿的新兴国家与一个更靠南的国家以及一个沿海的国家还有数十个军阀和小国家之间无休无止地在打仗,而在风口与我们接壤的地区法理上如今是属于那个叫兰顿的国家,但他们无暇顾及北新洲,也并不愿意与我们有接触———至少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官方形式的越境过风口的行为。”阿尔斯兰的老师额勒贝格说道,这位中年大臣很精干,语气沉稳有力。

“我们要防范的是扎拉尔的万户,至少在位置上他们的军队可以很容易长驱直入发起攻击,而克尔克的万户似乎并没有做战争的打算。”另一位大臣说道。

“你怎么能知道克尔克人会有什么打算呢,只是你觉得吗?”又有一位大臣问道。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至少在战术上他们驻扎的位置很被动,杭安川再过几个月就会冻结,没有任何草场可用,而冰岭地形崎岖终年冰冻且毫无生灵,他们如果要袭击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很远的一条绕路或者象征死亡的山路。所以克尔克的万户不足为惧,只能说他们是克尔克面对北方的动荡局势所做的战略后备而已,而且我认为我国并不被克尔克的战略所针对,如果适当采取外交手段甚至可以有利于我们。”额勒贝格说道。

“对边民的保护都落实了吗?”阿尔斯兰问起了实事,他不想再听争论。

“一些派出了士兵随行保护,一些被迁入了内地。但也有一些户籍失踪了,当地正在调查。”一旁的将军答道。

“大臣们,将军们,有一件事我觉得我们都应该清楚。”阿尔斯兰提高了声音,“不要对局势抱有幻想,克尔克的万户既然在事实上不需要担心就不要在那里浪费太多精力。而扎拉尔的多兰万户在事实上是有机会也有条件对我们发起袭击的,那么就要做好随时被大规模入侵的准备。外交手段可以解决当然最好,但士兵的枪膛里随时都要有子弹,我们要进入最高战备,回去后要召见扎拉尔的大使,以此来施压,这就是目前要做的。”他准备再度颁布命令,所以提前在这里对所有高层进行了透露。“全努古斯在祭典后就得从散牧散产状态改为战时集结,动员所有士兵清点所有军备。”

“陛下,无意冒犯。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年初半境风灾死了很多牲畜,今年多处古列延都粮食紧张。”这一回连额勒贝格也反对起来。“要是不先解决这个问题贸然开始动员,可能会激发更多哗变。”额勒贝格的话语刚落,坐在阿尔斯兰左后的这位老者便看到前面年轻的统治者既没有应答也没有做出什么应答的动作。他直直看着前方,左耳和帽檐对着额勒贝格,显出无言的气氛。他的压力太大了,应对外敌可能会引起内乱,但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又不想忽视国外的威胁。

又是内乱的威胁,阿尔斯兰越想越恼怒。

“我记得巴彦萨茹大臣对我递交过的粮食情况还不至于让古列延们无法转入集结状态———”沉默一阵后的阿尔斯兰语气很低沉,他话说到一半才转过头看向名为巴彦萨茹的老太太,“怎么回事?是我理解错了,还是我常识出了问题?”他虽然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表情狰狞,但这句话的言辞对于一位王来说已经非常激烈了,足够令被责问的大臣汗水直流。

“陛下?”一个年轻的女士穿着传统的袍子,手里捧着一碟奶食,她像是没注意到这边气氛上的微妙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粟娜———”额勒贝格有些不太高兴地小声说道。这位叫粟娜的年轻女士是额勒贝格的私人秘书,也是这次祭祀中主要跑腿的司仪。她只是按照流程捧着一些奶食按照环节准备让国王先品尝。见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被额勒贝格极其不快地等着,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准备走开。不过阿尔斯兰马上将手伸向她捧着的碟子,让她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看到阿尔斯兰本来有些怒气的脸变成了笑脸,他就这样带着愉快的样子吃下了自己需要品尝的一小块乳酪,也让粟娜一下感到非常感激。她也面带舒展点头致意,继续着自己的分发工作。

“额勒贝格先生。”他叫道,额勒贝格便应了一声。粟娜走开后阿尔斯兰的表情马上换了回来。“你负责组建调查会,重新清点包括首都沃尔朵和阿速特的工业圈在内所有古列延的粮草储备和兵器装备,三天后我就要答复。”他下令道,看了一眼一旁的还在不停动笔的记抄员。“给我以战时态度来执行。”他补充道。

雪水淅沥,川原茫茫,小丘起伏。

三月的冷川迎来了自己温暖的时节,也是雪原的大地破白喘息的三个月开始。雪水顺着丘陵流到北方地势更低的地方,最终涌入诺恩河。雪原虽然生迹罕见,每年的雪水却养活了诺恩河支流的无数生灵。

牧人们习惯一天饮茶,老桑迪一家高兴于有现成的水可以用而不是化冰化雪,相对不再严寒的气候也可让他们将炉灶立在毡房外。青山黄原,冰水白雪,干净纯洁的冷川下升起炊烟的这几个老人等待着家里的年轻人们回来。一年两度的短假,在大营任公职的年轻人鲜有机会与家人共饮所以被格外重视。

几个骑马人奔驰而来,从遥远地平线的几个黑点变成了疾驰的身影,长长的大衣衣摆在风中如旗帜飞扬。老人们本以为是家里人回来了,但仔细一看人数要多。再定神一看,都是背着枪的壮汉。毋庸置疑,都是士兵。

大地很湿润所以不会扬起灰尘,马队来到毡房前,人们纷纷拉住缰绳,烈马就嘶鸣着转了几圈才肯安生。老人们与士兵们问候着,知道了孩子们无法回来的事实,也被通知要和这些士兵们一起生活。这五个士兵是被派来保护老人们与他们的牲畜的士兵。而这之后即将进行迁移的几户的游牧路线会被士兵们严格控制,包括所有人日常的活动范围,当然,据说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阔贝山的首日祭祀持续到日落时分后结束了。当夜幕降临时阔贝山山脚下守备森严的君王大帐中冒出了亮眼的火光,刺耳的枪声打破了寂静,整个营地在这股骚动下沸腾了一般热闹起来。阿尔斯兰被护卫队带到了安全的秘密营地,这样的营地骚动在努古斯国历代君主身上并不罕见,所以决不能再让君主以身涉险。

午夜时骚动已经被制止了,几个年轻人在夜里警卫们的枪击下中弹,如今已经冻得僵硬。几具尸体摆出了不自然的姿势被堆在一起。还有几个人被警卫活捉了起来。惊魂未定的阿尔斯兰带着护卫队回到了大帐,寒冷的早晨还带了丝丝白风令所有人觉得这一年或许会不快。

“他们只是阔贝山这一带的普通牧民,古列延处都有明确的档案,确实不可能是特务或者别的什么。”军官对披着熊皮袄的阿尔斯兰报告道。

“他们只是在夜晚打着灯闯进了这里?”阿尔斯兰对这个结果很惊讶。

“是的,其中一人中弹后手中的小气灯点燃了自己的袍子,结果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以为是有人入侵纵火。”军官答道。“有两个人活了下来,被我们俘虏了,他们———”军官说着突然语塞。

“他们———”阿尔斯兰皱着眉头模仿着军官说话突然中断的样子,“然后呢?究竟怎么了?把话说完整。”他不快地说道。

“他们说———”军官似乎还是不太愿意说下去,阿尔斯兰瞪着他,军官也只好说下去。

“他们说必须要面见陛下您才会说实情。”

“噢?这是在干什么?”阿尔斯兰颇感兴趣地挑起眉毛,“那我必须见一见了。”

“等等,陛下,您———”军官想要向前迈步,护卫队马上手握冲锋枪挡在了他的跟前。军官是阔贝山当地古列延驻守部队的人,而王庭的护卫队对他并没有太多的个人信任。阿尔斯兰让几个士兵带路走向俘虏被收押的地方,军官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跟上去。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两个年轻人被反铐着跪在地上,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老牧民只是低着头,当听到多杂的脚步声时才抬起头,看到戴着白袖章的护卫队护送着一个穿着熊皮袄的年轻人时他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士兵们让开了路,阿尔斯兰正对着三个俘虏准备要问话。

“晚上好,尊敬的陛下,我是拜多。”老者风轻云淡地说道。

“你好,亲爱的先生。请问你昨晚闯这里是为了什么?”阿尔斯兰也颇有礼貌的问道。后面的小军官一口一口不安地咽着口水。

“陛下啊,您才多大?”老者突然说道,“您可能觉得努古斯是雪域国家,但实际上不是。努古斯病了,病的不轻,而且所有人现在都觉得生病才是对的,至少比濒死好。”老者说完,阿尔斯兰只是皱皱眉头。

“你所说的我确实不懂,难道你聚众拼死闯到这里就是为了表达不安?”阿尔斯兰问道。

“我年轻时候,诺恩河流域才是最大的古列延所在地,想想丢了多久?雪原四十多年,谁都知道是什么人在搞鬼。我如果没有半夜硬闯或许根本见不到您,反正见不到您也不如死了。”老者说道,突然他看到了什么一样着急起来,语气也不再平静。

“他们都在骗你,努古斯需要———!”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成了毫无内容的吸气梗塞,一声枪响他的额头爆炸开来。

阿尔斯兰吓了一跳,他随着枪声转身马上就看到了举着枪的那个军官。不等他说话,两个率先举枪的护卫队士兵就开火在军官的脸上和肚子上打出了密密麻麻的枪眼让他无力地倒在地上。

“谁叫你们开枪的!”阿尔斯兰气急败坏地喊道,他本来可以顺着军官再找出什么,而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了。护卫队的士兵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添了乱,马上低头沉默着表示知错。阿尔斯兰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年轻人,他们一脸茫然,阿尔斯兰看得出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把他们带到王帐,严加看管,不准让古列延的人插手。”阿尔斯兰说道,“给我调查他的所有档案,同样不准古列延的人加入,只准被动合作,谁不愿意就给我武力逮捕。”阿尔斯兰对护卫队说完便准备离去,随手拉来一直在身旁的贴身侍卫队长德都小声说道:

“马上给我去发王庭秘密军令,急电,让克朔军一营即刻开赴阔贝山,急行军。不得走漏风声。”

“明白。”德都答道。

阿尔斯兰能够在努古斯王庭站稳脚跟靠的是最简单的政治方法,那就是掌握最快速最强大的武装作为后盾,并想方设法掌握所有兵权。护卫队负责随身保护他的贴身部队,所有军官都由他亲自挑选,而贴身侍卫长德都则是他在霍辰时的亲信。克朔军则是他最先组建的努古斯二十四古列延编制之外的一个武装集团。

午夜后不久,阔贝山下的王庭大帐便移动到了更加安全的高处,而参加祭祀的大臣都被叫到了王帐参与紧急会议。

王帐大会

王帐是个高达三米的大帐,中间有火栏中的明火作为传统的装饰,周围则是呈规则几何形状的内燃炉为大帐供暖。依靠明火取暖的时代已经过去数千年,若不是因为白灾的话努古斯人还是有很多建筑艺术可以呈现,而不是依靠少数的城镇和毡房帐篷。

国王坐在最高席上,下面的各个大臣如在会议室一样面对面两排而坐。每个人都表情凝重,没有心情品尝眼前桌上的茶水。

“我们的努古斯王国很神奇。”阿尔斯兰开口说道。

“在我第一次来到努古斯时,我听闻就连国档部的知院都有一个团的军队调遣时候,我的惊讶不亚于今天。”阿尔斯兰还记得,自己坐上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收兵权,为此没少导致流血冲突。

大臣们对阿尔斯兰有着畏惧与忌惮,这是四十四年来努古斯国王所没有的东西。因为四十四年来没有哪个国王做到这一点,回收兵权。

“我不想隐瞒一点,那就是努古斯需要的是回收那些被滥用的权力。我还记得我的祖父,可怜的卓里克图王。”阿尔斯兰提起旧账,大臣们知道这位年轻气盛的君主正在把所有事情拉上明面针对几乎所有权臣,他最麻烦的一点不在于聪明而是不按常理做事。

“当我还在霍辰时人们就说我的祖父会死是因为老糊涂了,英气不再。我来到努古斯后这个说辞还是没变———这么说一个人才四十多岁就老糊涂了,真是可悲,但我可不是老糊涂。”阿尔斯兰继续说着,大臣们依然在静静聆听。

“他只是太过相信人情可以维系权力。”卓里克图王为了回报帮助他的权臣,设立了大监国这一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靠权臣平定国家,用权力回报权臣,但一个国家里不能有两个最高元首。阿尔斯兰说道:“我本来以为,伊斯曼是这个国家最后一个蛀虫。”大臣们都记得他来后组建了克朔军并派遣一个团,围攻最后一任大监国伊斯曼的府邸。

当伊斯曼谋害艾云娜女王———阿尔斯兰的生母这一事实公布后不到三个小时,伊斯曼就死在了克朔军的迫击炮下。阿尔斯兰以一场谋划已久的斩首战斗,在数十分钟内结束了努古斯又一次的内战。在伊斯曼的府邸残骸中克朔军发现了他策划又一场内战,调遣二十四古列延军队的规划文件。打扫战场后阿尔斯兰禁止任何人安葬伊斯曼和他家人与属下的遗体。他的府邸成为雪原这一永恒冻土上孤零零的废墟,那些冰冻的遗体则成了警示碑。在这之后阿尔斯兰便废除了大监国这个官职。

“要我仔细说一说在发生什么吗?有两个万户侵占了我们北方的土地,我们的防务预算被动了、内阁文件和地方文件打架,让我们没法应对可能发生的入侵。我们集合内阁进行国家祭祀,结果当晚发生民众群体事件,最后造成流血,而有可能知情的当事人都死了,其中一个死亡还是有意掩盖的结果。”阿尔斯兰说道,他的语气刻薄无比。

“陛下,我无意冒犯。但是您也知道,自从卓里克图王被害开始,我们的国家内就出现了一群以大监国为首的政治阀门,对内专门劫掠欺辱,对外卑躬屈膝卖国求荣。现在就是国家在内忧外患与复兴之间的分岔之时,这些人已经按捺不住要想尽办法防止努古斯对可能爆发的冲突和战争进行防御,以谋取外部势力干涉我们好不容易稳定的时局。”额勒贝格率先开口说道。

“你这奸诈的老顽固!”一个中年大臣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敢这么说?陛下想要这件事的真相浮出水面,谁要你用鼻子下面的裂缝咧着胡说八道!”

“陛下!我请求让额勒贝格大臣回避!”

“一些人会很激动,陛下,我没有什么个人恩怨可言。如果您愿意,把我赶出大帐也行。”额勒贝格摘下了自己的圆顶帽,那是大臣的象征。

“陛下!他这是藐视职责!”

“我并无此意,陛下。”额勒贝格很平静。

“额勒贝格当初还反对过古列延的变编,陛下,您应该下令调查他!”

“不劳调查,有需要我会都交代。”额勒贝格将圆顶帽放在桌子上,依然平和地说着。

阿尔斯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几个激动的大臣马上也平静了下来。

“够了吗,要我给你们找个扩音器吗?让阔贝山的民众好好听一听内阁像小孩子一样吵架?”阿尔斯兰愤怒地说:“你们中最小的人也比我大二十岁,能别表现得像比我小二十岁吗!”

阿尔斯兰一句话制止了大臣们的互相攻击,他深深觉得还是这些人更聪明,开会起自己还没说出实质性的东西做出任何进展,他们就开始靠互相攻击来打掩护。这位年轻的国王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想多了。他抬起头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大臣们也不再互相攻击。

“额勒贝格,全国清点的事情,已经开展了吗?”阿尔斯兰向额勒贝格问道,那位大臣依然把圆顶帽放在桌子上。

“是的,陛下,清点密电已经在昨日祭典礼毕后让通讯处加班加点全部发出,二十四个古列延内务府已经在我们开会前全部回电称开始紧急清点。”额勒贝格不紧不慢地答道。

“那么你得带人接着负责接收和处理所有上报的数据,把帽子戴上。”沉稳下来的阿尔斯兰平静地说道。额勒贝格用难以察觉的鼻息长长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年轻的君王,然后把帽子戴了回去。

“现在的问题是,明天的次日祭祀怎么办,要通知办方暂停吗?”阿里马利问道。他苍老的脸就像重型的斗牛犬一样下垂而充满褶皱,给人极具攻击性的印象。事实确实如此,阿里马利作为御前内阁主管,从来都是一字千金充满分量。在阿尔斯兰眼里,他看似在问自己,实际上是在要求不准停办祭祀。

“之前叫停祭祀的事例也不是没有。”额勒贝格说道,他似乎是站到了年轻的君王一边。

“上一回是艾云娜女王,她在———” “够了!”阿里马利想要举例说明一下什么,不过话题牵扯到了阿尔斯兰已死的母亲,他就无法再故作冷静。

阿里马利没再说话,御前会议在这一声打断后陷入了沉默。“如今出了这种事,为陛下的安全考虑不是更重要的前提吗?”额勒贝格接着说道,“陛下参加祭祀对于祭祀来说已经成了稀罕事了,时局动荡,我们应该谨慎行事。”

“正因为是罕见的祭祀,这事关系到民众对我们的信任与对自身的安全感。叫停祭祀会引起很强的负面反响。” 阿里马利反驳起来,语气低沉但音大如轰鸣。

“取舍不是最简单的常识吗?”额勒贝格问道。“那折中一下,陛下不参与祭祀?”

“重点在于见到陛下,而不是祭祀本身如何,这时候已经变得异常了,如果再做超出常规的决定和措施,只会让所有人失去信心和信任。” 阿里马利说道。

“这件事———”阿尔斯兰开口道,打断了额勒贝格和阿里马利的争论。“阿里马利说的有道理,”虽然充满攻击性的阿里马利将话锋转到阿尔斯兰亡故的母亲令他很生气,但这位年轻的国王还是做出了理性的判断。“明天我会出席祭祀,但需要重新安排安保,这件事———额勒贝格你来做。”阿尔斯兰说道。

“为什么每件事都交给额勒贝格?”阿里马利很干脆地问道,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阿里马利大臣如果放心不下,那么你协助额勒贝格,这件事要连夜安排,我是不想麻烦你。”阿尔斯兰像是等着这句话一样,阿里马利用鼻子用力出了一下气,没有再说话。

“那么大致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阿里马利和额勒贝格你们先别走,到我的寝帐来,我有事要说,额勒贝格先进来,阿里马利请在外面等着。”阿尔斯兰继续说道,站起了身。大臣们也纷纷站起身,向阿尔斯兰鞠躬。

人情与权力

第二日的祭祀非常顺利,每一个环节都与以往一样或者说更好。这一年的祭祀有阿尔斯兰这个国王参与,对连年纷乱的努古斯人来说连续好几年首马宴都有国王的情况甚是罕见而珍贵,令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次日祭祀结束时人们得知年轻的国王依然没有宣布举行国宴,而只是过了一天,对阿尔斯兰国王这一举措的风评就从怪异变成了喜欢节俭。

当次日祭祀举行时,远在雪原北方冷川地区的冷川古列延周围,一队骑兵站在化雪后露出的矮株草地上。冷川是雪原里最不像雪原的地方,尤其是暖季来临时,它就会与其他古布莱上好的草场无异,就像是一片普通的草场初春的样子,远不像个永恒冻土的边缘。它唯一的缺点可能是会在该是盛夏的年中重新开始降温凝固。

这一队骑兵身着白色军大衣,背着长杆的步枪,身上满是战时被挂,也有士兵胸前挂着冲锋枪。为首的一个在马背上用望远镜遥望远方,身上只带着手枪而已。不难发现,这一群士兵是这军官的警卫班。他们在执行着什么。士兵们在军官周围呈警戒的轮形阵,但警卫班并非这点人,在远处高地和小丘上四面八方也有单独的骑兵在警戒着,不断地四处张望。这一伙人似乎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

平原尽头一队身着大衣的人骑马奔驰而来,警卫们纷纷卸下背着的枪警戒起来。为首的军官放下了望远镜,说道:“终于来了啊。”静静地看着那群人接近。那队人没过多久就疾驰到了小丘前,暖季冷川的湿润地面扬不起一点灰尘,只有沉闷短促的马蹄声。

那队人看到警卫骑兵警戒的样子,自发的拉起马头,慢慢地接近到小丘前,军官见状一蹬马蹿下了小丘,几个警卫也纷纷跟上。军官与这一伙穿着平民装束骑手的头目互相点头致意,又神神秘秘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军官看了看远处警戒的单个骑兵,确认了没有异常。

“很感谢你们派人看住边境线的艾力的居民。”平民装束的骑手说道。

“执行命令而已,下回你们的人应该注意时间。”

“对长途奔袭来说那种要求太苛刻了。”

“苛刻是吗?如果不是这边提早行动,到时候艾力的居民发现你们的踪迹,古列延早就派搜查队把你们打了。”军官很是冷淡地,“你们太着急了。”

“雪原的地形和情况我们不熟悉,所以我们才想早点来,我们也没想到艾力居民会住那。”骑手说道。

“你们最好老实合作,否则我们也担保不了结果。”

“你太小看我们这边了。王庭大帐什么的没那么难找。”

“哈”,军官笑了一声,“你们不了解的可不仅仅是地形,没有我们的话你们找不到王庭大帐,也不可能找得到任何古列延或者军队驻扎处。我们努古斯的大内燃炉可都是无烟的,别说痕迹了,你们连炊烟都看不到,你们也不了解努古斯军队会怎么对付你们。”

“行了,我都懂,但是有一点我得确认,你方没法提供装备?”骑手头头问道。

“不能。”军官答道。

“那就得耽误时间再从我们进来的渠道走私了。”

“我管不着。”

“但是至少说说原因吧?”

“王庭昨天给所有古列延发急电清点所有人员装备,就这么简单,我们没法开小灶。”

“国王察觉到了?”

“别管太多。”军官一拉马头,原地转了几圈,准备走人。“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警卫们跟着军官纷纷撤走,远处站岗的单个骑兵见状也一同撤退了,只留下了这一群骑手,他们的马匹不断上下摇动着头。

对于军官苛责的态度,骑手们面露不悦,有些人甚至是咬牙切齿。但他们也表现出了高素质,在领头人谈话期间并没有因为个人情绪而添乱。

“这努古斯人,转什么转。”领头的骑手一反刚才文质彬彬的礼貌态度,咧着嘴说了起来。

“我们怎么办?”一旁的骑手问道。

“他的话你没听见吗?要我再复述一遍吗!”领头喊道,骑手低下了头。“赶紧让后勤加班加点,这件事耽误了可就是大乱子了。”他如此说道,显得无比躁郁。

虽说四月是暖季,但对于住惯了冷川的阿里马利来说,阔贝山的四月还是太冷了。太阳下山后半化的雪地就会凝固,毡房上会上一层霜,内燃炉不断运作,温差会让身上仿佛出了一层水。这气候对一个身体不是很好的老人来说根本不能说是暖季,这仿佛和其他时节的雪原没啥区别,是“永恒冻土”这个词最好的印证。每当化雪的湿润与冷风划过阔贝山外不远处冰冻的努古斯遗迹小镇发出呼呼的呼啸,让他有一种濒死一样昏昏欲睡的冰冷时,阿里马利都会觉得这暖日开启的首马宴本身就像个讽刺。

阿里马利已经年近七十,他个头高肩膀宽,传统的袍子穿在身上简直就像是定做的衣架子。如果再套上皮外套,戴上皮帽,配上他威严但又褶皱下垂的苍老面孔,不论是谁都会不自觉地摆正自己的态度。但阿里马利自知已经不再是能与人斗狠斗智的年纪,他的眼神因为岁月与太多的经历而总是充满刻薄与疲惫,无论何时他都觉得凡事提不起太大兴致,而且只要想到在努古斯的官场这么多年最后却只是换来一个“年久失修”一样从身体到神志都老矣的自己,他就觉得更没劲。

昨晚年轻的努古斯国王将他叫到自己的营帐说事,同被叫去的是额勒贝格。阿里马利打心底佩服比自己小七岁的额勒贝格,他精明能干,充满耐心与热忱,与年轻人无贰但又有着年长者的经验与稳重。但他也却打心底无法接受额勒贝格那溢满一样的控制狂作风与激进主张。那晚额勒贝格先进了国王营帐,硬是让阿里马利等了一个多小时,额勒贝格的秘书粟娜就一起等在外面,粟娜一言不发,阿里马利则觉得额勒贝格就连这种事情还要折腾秘书实在是不怎么样。在额勒贝格出来之后阿里马利进去后国王阿尔斯兰就说起了安全保障的话题。这个话题成功激起了阿里马利的好斗本性,让他难得的头脑发热一回,一个多小时的争论后阿里马利接受了后天回到沃尔朵的路线从原定路线改变的决定。他还是为国王的安全担心,但很显然国王自己的猜忌与担心已经超出了阿里马利担心的程度。阿里马利经历了四十四年的几代国王血腥的更迭,更是亲自服侍过托高王和艾云娜女王。但他还没见过哪个国王像阿尔斯兰这样胆小。这个词或许不太恰当,在阿里马利看来阿尔斯兰国王是把太过旺盛的精力用在了想象与揣测上,搞得仿佛全努古斯都想杀他一样。而闯营事件更是让他如同被蒙上双眼一样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性思考的能力。

“我不管额勒贝格说了什么,或者你觉得他是你的老师,既然殿下坚持,那我也不好和您抬杠。”阿里马利用不太情愿的话接受了阿尔斯兰的提议。“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一个人将心中的猜忌与阴暗毫不吝啬地托出,是示弱的表现,您的敌人只会看见一个东西,那就是足以遮盖你的五官的恐惧。”

“我也不想冒犯您,阿里马利先生。但是对我来说,程序上的守旧就是安全上的激进。”阿尔斯兰的话让他无言以对。

阿里马利不想改变路线主要还是因为非大道的路线上,国家级安全检查要加紧重做,也意味着没有驿站和原定的补给点,他们要直接从阔贝山古列延一路回到沃尔朵。虽然补给可以从阔贝山一次性带齐全,但在阿里马利看来让国王团队走这种没准备的路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千百个不愿意的阿里马利还要提前策划这件事,他不得不亲自动身来提前检查规划小道的路线。虽然身体不好而且年纪大了,但这就是他的工作风格。如果他躺在阔贝山的营帐交给别人来做,那么可能晚上会因为放不下心而睡不着觉。

对于阿尔斯兰来说,童年的记忆就是霍辰地区崎岖的雪顶山景,芬芳的霍野韭和各种膝盖高或者一人高的野草。还有母亲艾云娜女王与父亲金坤亲王的肖像照片和那些故事。父母辈浪漫而悲剧的真实事迹让几岁的阿尔斯兰感同身受,给了他深入骨髓的震撼。或许就是因为他很小所以才给了他很大影响。在霍辰地区人们对努古斯的概念不深,即便是即将成为万户长而且与霍辰贵族的女儿结婚后人们也只是在乎阿尔斯兰自己的成就而不是他努古斯王族的血脉。他当初对此很是消沉,直到额勒贝格与使者来到霍辰地区时,他才对自己的血统拥有除了已逝父母那些歌剧一般悲伤的故事外更直观的实感,也第一次因此对自己的故乡有了使命感。

越是大刀阔斧地改变努古斯,四十年来死去的国王就越是浮现在面前。阿尔斯兰翻看了沃尔朵档案,母亲艾云娜女王的规划与思想让他瞠目结舌。她登基时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小五岁,写下的计划却面面俱到,超前而积极。配上她与父亲金坤亲王的故事,一种可惜与怜悯更是让阿尔斯兰对父母的悲剧感到心痛不已。这也越发地让他变得小心谨慎,或者按照阿里马利的话说,“胆小且满是猜忌”。

阿里马利昨晚与阿尔斯兰单独交谈时总是激烈地争论,不只是因为阿里马利不愿意做出安保措施改变,同样也是因为阿里马利总是时不时把话头转到阿尔斯兰的父母身上。他确实是艾云娜女王时代的御前议员之一,但翻看御前档案的话阿里马利当年所作所为的记录并不多。阿尔斯兰本来就讨厌任何人用负面方式引据父母的事迹,这让他有一种难以忍受的亵渎感。更别说是阿里马利这种人动不动就“艾云娜女王如何如何”的举例,让他觉得阿里马利非常虚伪而且好斗,即便是自己镇不住人也要拉上不熟悉的人来“帮场”。

不过即便是厌恶阿里马利,阿尔斯兰也记得自己所说的一句话,“人情不能维系权力”,他更希望能做出均势的艺术来。而与他最信任也是有师父一样恩情的额勒贝格,可以互相制衡发挥作用的就是阿里马利。阿尔斯兰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把人心琢磨太透彻,他做事简单粗暴,他也信奉只要核心正确怎么都是正确的,所以即便自己不懂人心,让懂的人去,让他们互相遏制就行了。

... ...

刊于《草原》2019年第12期

—END—

 
 
免责声明
• 
本文为会员免费发布,仅代表发布者个人观点,本站未对其内容进行核实,请读者仅做参考,如若文中涉及有违公德、触犯法律的内容,一经发现,立即删除,作者需自行承担相应责任。涉及到版权或其他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