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熹文,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来源:请尊重一个姑娘的努力(ID:neversaynever30)
有一天早上醒来,听得到窗外的鸟叫,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点点变亮,你知道这时打开窗帘一定可以看得到一个晴空万里的景象,花努力绽放,叶子轻飘飘落下,小猫咪逐着风,正适合你在写字桌前坐上一上午。
可你的身子不听使唤,它抗议的方式是把你牢牢留在被窝里,这些年随你漂泊吃苦,四肢也长出自己的思维,人为什么要如此努力,它反反复复地提问,你也就在这一刻,突然想问问自己为什么。
跑步瘦不下去,写字缺乏灵感,一大堆事情把你束缚在牢笼中,你梦想去的远方,朋友圈总有人轻轻松松就去了。你的母亲问你:为什么不能休息一下?你也不知道,大概是八岁时拿到一张99.5分的试卷哭到歇斯底里,这股必须完美的性格就种在你心上。
你想起一个哥哥曾对你说起,“初见你,以为你是个金丝雀,被男人圈养在巢穴中,美美地煮饭就可以了。”你想起初见他的场面,只叹当今人人戴面具生活,有人的辛苦长在脸上,有人的长在嘴上,你把它埋进心底最深处。
你这三年都没给过自己一个像样的假期,真真自己和自己较劲。
不是生来就住下来的国家,心里总是缺乏一股底气,要持续成长才能补足这份缺失,于是,每一日都在勤奋输入,读书写字健身见朋友寻找赚钱的机会,一个新的英文单词,一句广告都能激起奋进的热情,什么不知道的事都要去听一听,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都要看一看。
你知道故乡装不下你的野心,但这漂泊也给你代价。父母远在家乡,整年翘首以盼,而你每次回国极度匆忙,倔强的气势也败给身体,你在飞机上不断管空姐要热水,一手捂着敏感的胃,一手在写着落地后的计划,你比飞机更快地冲刺,一盒子气滞胃痛冲剂就是你的油。
你的信仰有很多,唯有这一条最重要,“不能生病,不能生病”。然而在一个没有人生病的季节,你忽然就病了,眼皮沉,喉咙痛,浑身发冷。医生仔细听了你的胸腔看了你的喉咙,哭笑不得:你没有生病。
南半球阳光免费,午后洒了一头顶,你模样健康地走在路上,很清楚是自己看不见的器官生病了。
可你偏偏爱这样高强度的生活。别家的女人靠电视剧打发下午,而你总是觉得生命太短千万不能浪费在这些事上面,别家的女人婚后再不管腰身倾心在家庭之上,你还在坚持每餐不能超过八分饱,睡前一定要抱着书,别家的女人在巢穴中美美地煮饭,你天生就没有这样的安全感,只告诉自己,这世上只有自己最可靠。
你没有瞧不起哪样的生活,只是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把一生活成一日的模样未免是太大的损失。
于是你的一天总是显得比别人短,只装得下那些让生活越来越好的正经事。其实谁也不指望你成为顶天立地的人物,你的父亲母亲盼你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你神经大条的男友不介意你看剧美甲睡大觉,他硬生生被你逼成了主夫,他在后面捡你的头发丝,擦浴室镜子上的污迹,在清晨起来,泡一杯咖啡,静悄悄放在你打着字的左手旁。
二十九岁的那一年,你读了一篇文章,《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为我们负重前行》,你忽然明白自己有多自私,你只顾自己冲刺,却忘了有人在后面捡头发丝,泡咖啡,等着和你吃一次不带手机的家乡饭。你从不转过头问他们,你们的梦想什么时间去实现。
你软下来,日子也好过一些,倔强的脾气不再用来跟世界对着干,一些过去不可能让你释怀的事,现在嘻嘻地过去了,你在心里安慰自己,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原来这世界到处都是不值得伤心和计较的事。
你觉得日子已经很好,但还是要继续努力下去,你奋斗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继续努力并不一定会攀到高峰,但是停下来就一定会摔下去。你是个舍得自己吃苦的姑娘,觉得这当下的苦就是未来的甜,你一次次回到过去再回来提醒自己,你不是来看看世界就回去的,你是要走远路的人,一定要在回头的那一刻,看到自己清晰的脚印,自山底延伸到脚下,平路不会让你开心。
你坐在电脑前,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太浓,恰好能让脑袋恢复到二十岁的灵敏。
十年前你就这样坐在电脑前,在宿舍最深处的一角,就拿买麦斯威尔咖啡赠送的杯子喝卡布奇诺,你的日子过得邋遢,但你对未来充满希望,把世界地图贴在墙上,马克笔在上面圈出记号,你不知道会漂泊到哪一片土地去,但你坚信自己不会成为庸常的女生。
十年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你还不明白爱情,不明白人生,但却亲身体会了一些十八岁摘抄文字背后的深意,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野心能带你去,也有野心去不到的地方,你做不来很多你以为可以做到的事,你也做得来很多你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
这些年你从一个出租屋流浪到另一个去,迁徙已成为本能,你习惯延迟享受,你延迟了娱乐,延迟了孩子,延迟了寻常主妇的日子,你唯一没戒掉的,就是对人生尚存的野心。你一次次在冲锋后和自己确认,这样的自己,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他们说人是会变的,是啊,你走到镜子前,随意扒拉下头发就能翻出白发,额头的纹理也愈加清晰,身体也不再同从前一样听话,但你依旧想拥有那种能力,靠双手就能实现什么的能力。
这个早晨,你逼身体起床,同你一起想未来,你想来一场邮轮旅行,你想搬去某个心仪的区,你想写写字就能把白天舒服地过到黑,你想写一本有意义的小说,你想让孩子在你的潜移默化下就能身心健康地长大,你想自己四十岁还是会保持一个称得上瘦的体型,穿牛仔裤白衬衫也不会太违和,你还想要很多很多。
在这些野心面前,你允许自己老去,但不允许自己忘记。
你的手机里攒下许许多多的照片,励志语录、旅行照片、心仪的房子……此刻一一翻来看。
你的心扑通扑通,让全身地震,你忽然明白这些愿望从来没有变,你也必须打起精神,重新拥抱值得拼一拼的生活。
博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