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Yoshiyuki Okuyama
漫歌集
一八三七年十二月一日
[俄]丘特切夫
好吧,就是注定在这个地方,
我们要最后道一声珍重……
别了!我们将告别一切
曾使心灵久久沉迷的情景,
那一切把你的生命烧完了,
只有灰烬还留在痛苦的胸中!
别了……多年,多年以后,你将会
颤栗地想到这一隅地方,
想到这灿烂的南方的海岸,
它不谢的花朵,永恒的阳光,
还有迟暮的苍白的玫瑰
如何把腊月的空气烧得芬芳。
查良铮 译
by Tokihiro Sato
你的生日
[俄]伽姆扎托夫
十二月的长空飘扬着飞雪,
把寒潮撒向每个角落,
来自海洋和来自山野的风,
在我们窗前顶撞前额。
这十二月的日子诞生了你
自然界真叫人难以琢磨:
我可是从来就没有想过——
花朵一生始于这个季节。
冬天是青草钻芽的季节。
冬天是雏燕试飞的季节。
谷 羽 译
by Eugène Jansson
尾 声
[瑞典]特朗斯特罗姆
十二月。瑞典是一艘被拖起的
毁坏的战舰。它的桅杆
斜向傍晚的天空。傍晚比白天
更长——通往这里的路充满石块:
光在中午时分才到来,
冬天的竞技场拔地而起,
被梦幻的云朵照亮。这时,
突然,白烟从乡村
晕眩地上升。而云朵高高地挂着。
海在天树的根旁挖掘,
走神地,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一只看不见的鸟穿越灵魂
黑暗背转的半边,用叫声
唤醒睡者。于是折射器
旋转,捕捉另一个时辰,
这是夏:山哞哞地叫喊,饱食
光和溪流的阳光被透明的手
举起……然后一切消失
如黑暗里断裂的电影胶片)
此刻,金星焚烧云朵
树、花园、房屋在膨胀,在
黑暗无声的雪崩中变大。
星光下,靠夜的X光底片
过轮廓生活的隐秘风景
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个阴影拖着雪橇穿过房屋
它们在等待。
傍晚六点,风
像一队骑兵,轰响着踏过
黑暗中的村庄小路。哦,黑色的
焦虑在怎样地喧嚣,平息!
房屋站着,被绑在静止之舞
之中,绑在睡梦的喧嚣里。风
一阵接着一阵地飘过海湾,
飘向甩动身体的开阔水面。
星星绝望地舞动着旌旗,
在飞云中时隐时现。飞云
只有遮住光,才能获得
自己的生存,就像缠绕灵魂的
旧日的云朵。我
路过马厩,听见轰响中
病马在那里不停跺脚。
这是风暴中的起程,始于一扇
拼命甩动的破门,始于
手里摆动的马灯,山上
一头惊叫的野兽。起程,雷霆的声音
越过马棚的屋顶,在电话线里
嗡嗡咆哮,在夜的屋顶上
尖利地吹着口哨,树
无奈地向大地抛扔枝条。
一支曲子从风笛中飘出!
一支风笛曲子在前进,
轻松。一支浩荡的队伍。一座进军的森林!
船头波涛汹涌,黑暗移动,
陆地,水并肩行进。死者
已步入船舱,他们和我们结伴
同行:一次海上游行,一次
不是追猎而是平安的漫游。
世界在不停地拆除自己的
营帐。风在夏天攥住橡树的
船帆,把地球扔向前去。
小湖黝黑的怀中,睡莲
划动隐秘的四肢,像在逃亡。
一块巨石滚入宇宙的大厅。
群岛在夏日黄昏的光中
从地平线上升起。古老的村庄
正走在途中,骑着季节喜鹊
尖叫的轮子,向森林深处挺进。
当岁月蹬掉脚上的靴子
当太阳向天顶攀登,树便披上绿荫
用饱满的风自在地扬帆远航。
山脚下,针叶林微波荡漾,
但夏日巨大温暖的波涛涌来
缓缓漫过树梢,作短时间的
休息,然后再一次退回——
光秃的岸仍在。最后:
上帝的精气像尼罗河,按
不同时代文献统计的节奏
涨潮,退潮。
但上帝也是万古不变的
所以很少受到关注。
他从边沿横穿过进军的队伍。
像船穿越沉沉迷雾
而不被雾所发现。寂静。
信号是灯笼幽暗的光芒。
李 笠 译
by Alex Vasyliev
十二月
[德]胡赫尔
冬天来到沼泽和山腰,
黑色的冰在沟中鸣响。
在浓密的白色的雾里,
灯心草和芦苇靠着船旁。
雪橇装载着一团寒气,
老马闪着冰样的辉光。’
切开头的鹅挺直地吊着。
割下的灰芦苇平放在地上。
打谷场的灯已经熄灭。
雪压着小教堂的屋脊,
分币在捐献袋里冻结,
蜡烛的烟气给人刺激。
风绕着墓地的围墙吼叫。
死神赐与的微薄的布施
乃是最后的路上的橡树
飘落的带着冰冻的叶子。
没有土地的收割者和小农,
从前为庄园收割庄稼、
跟妻儿共苦的,长眠在这里。
农妇蹲在荒碑的荫下。
黑夜是她们空空的谷仓。
死羊被拖去剥下皮毛。
篱边堆着冬天的谷物,
饿僵的田地现出犁槽。
暴风刮遍我的屋顶,
严霜象蟋蟀鸣叫一样。
当我这老汉在夜间醒来,
冷灰从炉条上飘扬。
门口的梁柱格格作响,
雾中听到有马车停下。
颈圈的声音,马蹄的声音,
我知道,粗鲁的雇工在套马。
背后是云层堆在森林
和湖沼之上,象石头般灰白。
不久,许多寒冬之火
将在一夜间归于熄灭。
钱春绮 译
by Michael David Adams
喜爱沙粒和一切
[美]杰克·吉尔伯特
是那些附带的事物越来越
让他思念,而他为此担心。
那条单线铁轨蜿蜒进入十二月
光秃秃的树林,没有房屋——
为什么这些对他重要?又为什么
那些失败的让他信任?是因为
匹兹堡仍然缠绕他心中,以至于
他墙上有那幅上帝的头颅
被丛林根部撕碎的画?也许
在那个野蛮的城市长大,让他
喜爱沙粒和一切
他在大而锈蚀的钢厂里看到的东西。
也许是这个原因让他最终搬出了
巴黎。也许是很久以前
那些冬天的严酷,如今
让他不安,当人们经常笑起来。
为什么情欲如此重要。不像快乐
而像是抵达更暗之物的一种方式。
追寻着灵魂,寻找出天堂之铁
当这劳作正接近完结。
柳向阳 译
by Holly Warburton
今夜我是一处荒凉
魏欣然
春天隐喻了十二月的悲欢
季节如潮水褪去,在冬天水落石出的瞬间
才发现枯木,也值得惊鸿一瞥
风来时,晚霞被吹回了天空
只有边缘粗糙的橙黄,才可被称作
苍天的心事。天空柔软,一如
霞光轻吻了你的额头,同你许诺半生
地平线给了天空边缘,偶尔也是山脉给的
若说黄昏与忧伤像了九分
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过
更大的忧伤。
今夜我收回体外的辽阔,收回
遗落雪林的梅花,不请自来的过往
今夜我过于温暖了,在深爱的人不在的日子里
我想使用尚未融化的一地冬雪
浪费所有的荒凉
by Nick Turpin
判词
乔亦涓
“诗人”这个词
伴着十二月寒风
从父亲口中
脱口而出,作为——
对失败的人生的判词。
by Paco Pomet
煎茶镇
莱 明
感冒抵达红松树林。山之附近,小镇身体。
你醒来,又睡去,想象的海在眼角飞驰。
一切都来得及。房屋、树木、山影。雪——被安顿在
我们的间隙。那儿一对采茶人夫妇
正沿着地平线缓缓爬升。
十二月,你梦见的都已经发生。
by Oleg Oprisco
残 声
陈 骁
面具戴着我们,对着镜子
涂脂抹粉
比黑夜还稀薄的黑眼睛。睫毛上挂着
“请勿打扰”的告示牌
高跟鞋
是无定河边的棒槌,声声地念着思归
和大理石地面,无休止
打了几百年的战争
梦,跛足
星光与大海,抽筋
狡诈的黑衣间谍。她的名字叫疲倦
从天花板空降,转着圈跳进咖啡
和那个教授总隔着一头
白发的距离
“愿诸君有坚定的事业
愿诸君有不拔的士节
愿诸君有光荣的献身”
再用胶水粘上一句
“阿门”
晚钟揉碎剪影。乐谱上
标记心脏的休止符
十二月
我听到镜中雪花的痉挛
by Alex Vasyliev
十二月
蔓 琳
寻找了一年的出口
在这个季节划上句号
来自四面八方的雾
将整个世界包裹
你无法看清前路
更无法捡拾柴火
去温暖
那些腐烂的思想
进退都是陷阱
比冬天更冷的人心
比霾更具备杀伤性